吃鴨肉的男人
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壹月一九。二零一一。

男人坐在店裡的正中央，環繞著他幾張桌子，有全家老小聚餐宵夜，有兄弟碰頭威士忌喝得滿臉通紅，也有夫妻倆人一桌，熱湯一鍋，菜碟兩盤，默不作聲地吃著。
他招來服務生，點了一盤豆皮、一份高麗菜，一口氣通通扔下鍋。

淡水今天氣溫8度，我在捷運站接了F下班之後，拐個頭就往薑母鴨奔去。
F今天是第一次吃薑母鴨。我常笑他年紀不小，卻一次沒吃過這冬季聖品。給他撈了一塊鴨肉，看上去純粹是為燒湯頭用的，應該又柴又澀。他夾起鴨肉咬了一口，隨即又再放回碗裡。

對桌那男人穿了水藍襯衫，四十多歲，因為天氣冷所以穿了黑色防風夾棉外套，看上去像是業務人員，但因為穿了休閒感稍重的外套，業務感被沖淡了。帶了副銀框眼鏡，頭髮剛剛好長。正在大口吃著柴澀的鴨肉塊。
天氣很冷，他像火車頭一樣地轟轟大口吐煙，極認真享用著鴨肉，就連鴨骨頭上的肉絲碎末，也視同珍饈一樣地仔細剔除吃掉。

晚上九點，氣溫低於十度，路面被雨澆濕的夜；一個中年男子獨自認真地，默默吃著熱呼呼的薑母鴨，矛盾的對比。他是不是該有家人呢？還是加班晚歸，乾脆吃個飽再回家？或者單身？獨居？年紀一把仍與父母同住？

我腦中一堆問題，又看他把吸飽了鴨油的豆皮塞進嘴裡，很是滿足。這麼冷的天，環顧四週，每個人逕顧著用油脂填充冷寒的身體，熱燙的薑湯溫暖四肢。
末了，我和F剩下大半鍋，只能打包。跟店家要了豆乳醬，一把拎起，衝過雨水鑽進車裡，真是冷啊。抬頭看溫度計，八度。

這個天氣，此刻到底有多少人就著雨滴孤單吃飯呢？